▎ 〈園圃之歌〉—— 赫曼·赫塞
時值歲末年初，在這裡要和大家分享一下這一年所閱讀的書籍。今年我還是以喜歡的文學類為主，包括了詩集、散文、小說和圖文集。也是今年我開始認識了德國作家赫曼·赫塞的作品，〈園圃之歌〉是今年年初入手的。其中包含了60篇赫塞的植栽與自然體悟，形式涵蓋詩文、書信和短篇故事集。另有72篇赫塞的親筆彩繪寫生與知名畫家的鋼筆素描和珍貴照片。這些作品無不給人以一股強大的心靈慰藉和撫慰人心的力量。這本〈園圃之歌〉就放在我自己家中的辦公桌上，每當工作疲累時我就會拿起來翻看幾頁。赫塞的文字總能把我從繁忙又疲憊的日常生活中抽離開來，讓我沉浸在他所營造的自然之歌當中。
〈短片故事之二： 鳶尾花〉是整本〈園圃之歌〉中非常推薦的一篇。其中有這樣一段話讓我難忘 :
「世上的每個現象都是一個譬喻，每個譬喻都是一扇敞開的門，只要你穿越它，靈魂一旦準備好了，就能進入世界的內裡，在那裡，你與我、日與夜，全都合而為一。每個人在自身生命的某些地方，都會踏進這樣一扇敞開的門，每個人都會在某些時刻閃過這樣的思緒――一切可見之物，都是譬喻，譬喻的背後居住著精神與永恆的生命。」
在這紛亂的世局裡，有一股溫暖人心的力量就存在於千千萬萬的花朵之中，存在於這自然秩序之中。赫塞以溫暖細緻的筆觸告訴我們人世間雖然紛亂，我們仍然可以在大自然裡，在一朵花、一片葉裡找到一份安定的力量。〈園圃之歌〉中收錄了赫塞的一篇短篇故事 ——〈鳶尾花〉，男主角安森自從童年開始就十分喜愛鳶尾花，究竟這花朵裡藏著什麼秘密能讓這男孩如此著迷 ?一朵朵鳶尾花中藏著深邃的藍色秘密，從淡藍的花心延伸出來，有一條明亮的小徑，這是通往神秘王國的小徑。對這個小男孩來說，一朵花裡藏著的就是一個世界，一個未知而神祕的世界，怎能不讓他著迷 ?
赫塞在故事中如此描寫到 :
「新生的一辦垂掛著，像天空般輕藍，像唇與舌那般探觸，尋索夢想已久的形狀與弧度......而它最初的夢境、思緒與歌唱，都寂靜地從魔魅的深淵中吞吐出來。」赫塞的文字有一種獨特的魔力，能緊緊抓住讀者的心。有的時候，他的文字能夠讓你冰冷的心又重新燃燒了起來。一朵小小的鳶尾花竟能有如此的魅力? 不要懷疑的確是如此，我能深切的感受到赫塞筆觸之間的生命力，也希望藉著此篇與大家一同分享。
對於故事的主角安森而言，鳶尾花打開了他的提問，在那裡彷彿有一扇門，讓他的靈魂可以通往另一個靈魂。他也跟大自然中的其他事物對話，一草一石、樹木與灌木，小動物，這些有情的事物讓他沉醉在它們的奇妙裡，大自然就是如此的神秘，會讓你永無止境想去探索。赫塞認為，這是探索自我與世界那謎樣的關聯，我們從兒時就開始了這種探索。但是許多人在成年之後卻忘卻了這部分，他們拋棄了真正重要的內在世界，因為大千世界有太多的慾望與憂愁糾纏著你，讓你無法遁逃。有些人甚至到了生命的終了還是無法安住在他們最初的內在裡面，無人引領他們回歸最原初的自己。赫曼·赫塞點出了這一點，我認為是這篇短篇故事的核心所在。
以一朵鳶尾花探尋生命的本質，是赫曼·赫塞對這個世界最深的質問。當男主角安森遠離了童年，他的人生才正要開始，但他並沒有感受到快樂。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生活，他博學多聞成為了一名教授，但這並沒有讓他真正感覺到幸福。萬物像是枯萎了，它們蒙上了一層灰塵，而未來又會是如何 ? 安森陷入了迷惘之中。當他鼓起勇氣向喜歡的女孩艾莉絲求婚時，他被艾莉絲的意志所震攝。艾莉絲給了他一個任務，要他去尋找他靈魂中那些重要與神聖的東西，那些被他丟失且遺忘的東西。這些都是因為呼喚艾莉絲的名字時所喚起的記憶。安森感覺到痛苦與無助，這個任務對他來說太為沉重。然而，他還是出發去漫遊尋找了。當時間流逝，一個嶄新的意義已經降臨到他身上，他自己卻渾然不知。
安森回到了自己的故鄉，他站在童年的花園裡，一切彷彿如夢似幻。他的朋友帶他去見了病重中的艾莉絲。艾莉絲露出了清朗的微笑，她為安森的忠誠尋找感到欣慰。她告訴安森，人生中有許多追尋是不需要問原因的。當一切的美麗的圖景出現在她眼前時，她不再追尋了，最終選擇回到自己的家鄉。而這個家鄉在哪裡呢? 她遞給安森一朵藍色的鳶尾花，一朵剛剛綻放的鳶尾花 ——「勿忘我，尋找我，尋找鳶尾花，那麼你就會來到我的身邊。」安森此刻明白，一切都是虛幻的圖景。他感受到自己內在的本質會說話，它有著母親與艾莉絲的聲音，它是安慰與希望。
故事的結局，安森站在森林溪谷之中，他看到一道細窄的縫隙，透過這道縫隙他看見一條藍色的小徑，小徑往下深入，彷彿通往巨大花朵的花萼深處。安森進入了那道縫隙，穿過金色的森林，直到深處的藍色秘境。那是鳶尾花，艾莉絲與母親的鳶尾花，此時他所有的感知與記憶都回來了。他回到了童年的夢境，在歌聲中沉入了故鄉。
這是一個美妙動人的故事，帶著一點點哀傷卻美麗得令人屏息。赫曼·赫塞以細膩的筆觸勾勒出鳶尾花花萼中那道神秘的藍色秘境。男主角安森一生中追尋的內在本質就藏在這一朵花的花萼裡，如此的深沉又令人著迷。雖然女主角艾莉絲最後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是她已尋到她所要的，她回到了內心的故鄉。我們終其一生所追尋的美到底藏在何處呢 ? 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在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個聲音，在我們脆弱的時候會對我們說話，為我們吶喊，給我們支撐生命的力量。在赫曼·赫塞筆下，一朵鳶尾花變得如此巨大，它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在支撐著安森的內心。赫塞用他的生命經驗與感悟所編織的故事，讓我們在一朵花中找到了安定自身的力量，點燃了我們對生命的渴望。他讓我們用另一種角度去看待生命，去思索自然與我們人類自身的關係。人世雖紛亂，還有一個穩定的秩序隱藏在花朵之中，那是一個神祕的境界，等待你我去發掘。
written by : Susan Shi 2024-01-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