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勵〉 ◎ 黃燦然
對於想從事詩歌和藝術的人，我鼓勵 :
生活美好，但詩歌和藝術更美好。
對於想退出詩歌和藝術的人，我鼓勵 :
詩歌和藝術美好，但生活更美好。
勤勞或懶惰，靈魂潔白或烏黑，
都正常，不是因為存在就合理，
而是因為不合理也存在。
我永遠站在正面一邊，
我永遠正面，哪怕在負面和消極中
我也在正面和積極中，但我背後就是負面，
正面就是背對但承認負面。
當我走向你我們都是正面，
下一刻我們都是負面，
我們都向後望時我們又都是正面
同時又處在負面中。
我有時候加上或不加上這一句 :
只要你目標清晰，並因為你這決定和行動
而更加清晰。
不加，因為無目標、混沌、猶豫
和不行動，也非常美好，像躺在床上
既不睡覺也不起來，醒著或半醒著，
而屋外下雨或陰天或陽光普照。
所以對於絕望的人我鼓勵他更絕望些，
對於滿懷希望的人我鼓勵他滿心也希望，
對於沉默的人我說還可以更沉默還有更沉默的，
對於愛說話的人我說你說得還不夠。
我還可以一直這樣說下去，
最後變成沉默，而沉默
滔滔不絕，浩瀚如海……
----
［芭樂籽的心情點滴］
在上一篇裡，我跟大家分享了香港詩人黃燦然的一首自然而流暢的詩作〈我的詩〉。今天要帶大家一起閱讀他的另外一首詩作〈鼓勵〉。在這首詩的一開場，黃燦然就用鼓勵的語氣來書寫。他鼓勵想從事詩和藝術的人，也鼓勵想退出詩歌和藝術的人。這兩種人本是互相矛盾的，但是詩人卻都能從自己的角度出發鼓勵他們。而在詩人鼓勵的背後，我們可以發現其原因存在於一體的兩面。
「生活美好，但詩歌和藝術更美好。」
「詩歌和藝術美好，但生活更美好。」
關於"存在"，詩人緊接著在詩的第二段做了闡述。詩人說，不管是勤勞或懶惰，靈魂潔白或烏黑，這些都是正常的存在。事物本來就存在著一體的兩面，不是因為存在就合理，而是因為不合理也存在。這世界上存在的許多事物，有時候我們覺得不合理，但是卻還是存在著。有時候我們也說不清緣由。詩人在此告訴我門，不合理也存在，所以不用去深究，也不用去猜測，這些不合理本來就存在著。
到了第三段，詩人進一步提到正面與負面兩個極端。正面的背面就是負面，正面就是背對但也承認負面的存在。正面與負面兩者是息息相關的。詩人強調，我們隨時都有可能同時身處在正面與負面之中。但是只要你目標清晰，就能夠因此讓自己的決定和行動更為清晰。就算是無目標、混沌、猶豫和不行動，也非常美好。為什麼這樣說呢 ? 因為在這樣一種混沌不明的狀態，既不是清醒也不是睡著，或許就沒有必要為自己劃分出一個明顯的界線。
在詩的尾聲，黃燦然也鼓勵所有讀詩的讀者，絕望的人可以更絕望，滿懷希望的人能更懷抱希望，沉默的人可以更沉默一點，而愛說話的人還要說得更多。我們可以發現，詩人無時不刻都抱持著一種順向的態度，如此發展下來，沉默的人會發現自己的界限，愛說話的人也是，而絕望的人到了絕望的邊緣，也許就不會再繼續絕望了。是否，我們在做某一件事情的時候，越是去挑戰它的極限，就越能夠發現真正自己想要的目標是甚麼。或許這就是詩人所說的，「只要你目標清晰，並因為你這決定和行動，而更加清晰。」
「我還可以一直這樣說下去／最後變成沉默／而沉默滔滔不絕，浩瀚如海……」
這首詩好像是可以這麼一直寫下去，沒有終了的篇章。最終，也許就會變成沉默，而沉默是如此的滔滔不絕，浩瀚如海。這句我們也可以解讀成，沉默是很巨大的一種存在，不著邊際的包圍著你。你不用刻意去訴說什麼，卻好像已經滔滔不絕講了許多。沉默是如此巨大，我們也深深感受到了這一股力量。在你我的心中，都有一片浩大的海洋，沉默之洋，沉默鼓動著洶湧的波濤起伏。
後記 :
黃燦然，詩人，評論家，翻譯家。 1963年出生於福建省泉州市，1978年12月開始移居香港，1984年9月考入廣州暨南大學新聞系。曾任職於香港大公報國際版翻譯工作。曾任《紅土詩抄》主編、《聲音》詩刊主編和《傾向》雜誌詩歌編輯。著有詩集《十年詩選》、《世界的隱喻》和《游泳池畔的冥想》（三本詩集大部分重復，以最後一本編得比較全面）以及《奇跡集》；評論集《必要的角度》；譯文集《見證與愉悅——當代外國作家文選》；《卡瓦菲斯詩集》。 著有評論集《必要的角度》、《在兩大傳統的陰影下》，並獲得第六屆及第九屆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評論組推薦獎。2011年，黃燦然獲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詩人獎。
By: 舒珊
2021/5/26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