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紫色鳶尾花舒展著優雅的身姿)
〈鳶尾花〉 —— 席慕蓉
鳶尾花
——請保持靜默，永遠不要再回答我
終究必須離去
這柔媚清朗
有著微微濕潤的風的春日
這周遭光亮
細緻並且不厭其煩地呈現著所有生命過程的世界
即使是把微小的歡悅努力擴大
把凝神品味著的平靜的幸福儘量延長
那從起點到終點之間
如謎一般的距離依舊無法丈量（這無垠的孤獨啊 這必須的擔負）
所有的記憶離我並不很遠
就在我們曾經同行過的苔痕映照靜寂的林間
可是有一種不能確知的心情
即使是尋找到了適當的字句也逐漸無法再駕御
到了最後 我之於你
一如深紫色的鳶尾花之於這個春季
終究仍要互相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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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樂籽的讀詩筆記］
席慕蓉是台灣文壇極富盛名的詩人。從第一本詩集〈七里香〉 開始，席慕蓉的詩曾經影響了整整一代的讀者。她的詩文情感細膩，就像一條條涓涓細流在讀者的心間流淌。她的文字寬容、真誠又極具美感，無論是哪一個時期的作品都流露出一種從容的氣度和對生活不變的熱忱與執著。在她的詩作中，有動人淒美的愛情，有雋永的離別，也有描繪青春的美麗篇章。如果你仔細觀察席慕蓉的詩作，「花」 也是她很愛採用的元素之一。在七里香這一首詩中，她就以七里香滿園的郁香，勾起了夜夜歸來的思鄉魂魄。
「而滄桑了二十年後
我們的魂魄卻夜夜歸來
微風拂過時
便化做滿園的郁香」
席慕容自己曾說：「這些詩一直是寫給我自己看的，也是由於它們，才能使我看到自己，知道自己正處在生命中最美麗的時刻。」
這一首〈鳶尾花〉 則是另外一首我非常喜愛的席慕容詩作。同樣以花來命題，這次她以鳶尾花象徵愛情。在欣賞這首詩之前，我們就先來了解一下鳶尾花的花語。不同顏色的鳶尾花代表著不同的花語。紫色鳶尾花代表愛意和吉祥。還有一種花語是絕望的愛，在古希臘神話中，鳶尾花是開在通往天國路上的花，非常的美麗。鳶尾花在法國非常受到歡迎，被當地人視為國花。它象徵著自由與光明，人們傳說在第一任國王接受洗禮時，上帝送給他的禮物就是鳶尾花。
詩的一開場，「請保持靜默，永遠不要再回答我」，為這一首詩下了註解。暗示出詩中的"我"與"你"之間正處於一種冷漠背離的關係之中。（或許正呼應了花語中絕望的愛）詩中所寫的季節是春日，清朗柔媚的天氣，有著微微濕潤的風，詩中的主角"我"卻不得不離去。在此時，生命過程中的世界正在透過周遭的光亮細緻的呈現出來。即使，努力的在生命中的每一天裡把微小的歡愉努力的擴大，把凝神品味著的平靜的幸福儘量延長，我們依舊無法丈量生命從起點到終點的距離。那是一個如謎一般的距離。在此時，詩人點出了＂孤獨＂二字，她形容的孤獨是無邊際的，但我們又不得不去面對的東西。
詩的結尾，回到"我"與"你"之間的靜默與背棄，記憶如昨日離我並不遙遠，但卻已無法尋找到適當的字句來形容。到了最後，也是故事的結局，一如深紫色的鳶尾花，終究曾經深愛的兩個人還是無法再繼續同行，終究仍要互相背棄。
「到了最後／我之於你／一如深紫色的鳶尾花之於這個春季／終究仍要互相背棄」
後記 :
鳶尾花每年的春季開花，盛開時花朵為為藍紫色，因而有“藍色妖姬”的美譽，而鳶尾花的花瓣外形像鳶鳥尾巴，也被人稱之為“愛麗絲”，指其花色豐富，有藍、紫、黃、白、紅等顏色，象徵着彩虹女神之意。而詩人席慕蓉與鳶尾花的緣分似乎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在〈七里香〉詩集的序中有這樣一段文字描述。
摘自〈七里香〉詩集序〈好大好大的藍花〉:
「二歲，住在重慶，那地方有個好听的名字，叫金剛玻，記憶就從那里開始。似乎自己的頭特別大，老是走不穩，卻又愛走，所以總是跌跤，但因長得圓滾倒也沒受傷。她常常從山坡上滾下去，家人找不到她的時候就不免要到附近草叢里撥撥看，但這种跌跤對小女孩來說，差不多是一种詭秘的神奇經驗。有時候她跌進一片森林，也許不是森林只是灌木叢，但對小女孩來說卻是森林，有時她跌跌撞撞滾到池邊，靜靜的池塘邊一個人也沒有，她發現了一種“好大好大藍色的花”，她說給家人听，大家都笑笑，不予相信，那秘密因此封緘了十幾年。直到她上了師大，有一次到陽明山寫生，忽然在池邊又看到那种花，象重逢了前世的友人，她急忙跑去問林玉山教授，教授回答說是“鳶尾花”，可是就在那一剎那，一個持續了十幾年的幻象忽然消滅了。那種花從夢里走到現實里來。它從此只是一個有名有姓有譜可查的規規矩矩的花，而不再是小女孩記憶里好大好大几乎用仰角才能去看的藍花了。 如何一個小孩能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池塘邊窺見一朵花的天机，那其間有什么神秘的召喚？三十六年過去，她仍然惴惶不安的走過今春的白茶花，美，一直對她有一種蠱惑力。 」
By: 舒珊
202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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